谭小芬:美债收益率上升的影响
受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影响,2020年美国GDP增速同比增长为负,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在去年8月4日达到历史最低点0.52%。此后,美债收益率整体呈现上升态势,于今年1月突破1%,并进一步在3月4日和18日分别突破1.5%和1.7%。
这一轮美债收益率快速上升,主要原因是美国经济预期改善和通胀预期走高。随着美联储无限量QE、1.9万亿美元刺激计划的推出以及新冠疫苗接种速度的加快,美国失业率较快恢复、疫情超预期改善、通胀预期和经济复苏预期迅速走高。截至3月20日,美国当周申请失业救济金人数总计68.4万人,自疫情暴发以来首次低于70万人。美国2020年四季度实际GDP年化季率为4.3%,高于市场预期的4.1%。经济复苏导致企业投资意愿提升、居民消费需求扩大,然而受疫情等因素影响,产能修复仍需时间,供需缺口导致的大宗商品价格上涨,也进一步推升通胀预期。由于经济复苏预期和通胀预期走高,投资者风险偏好回升,纷纷抛售美债购买其他资产,导致10年期美债收益率快速上升。
美债收益率代表了美国无风险利率水平,被视为全球资产定价之锚,美债收益率的快速上升对全球产生重要影响。
一、对美国市场的影响
由于疫苗接种快速推进和美国经济复苏预期走高,美债收益率上行对美国影响整体较为有限。
美股方面,美债收益率上升冲击高估值的科技股和成长股、有利于价值股,美股整体保持上行态势。今年年初以来,投资者抛售美债、投资美股等风险资产,导致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升高、美股不断刷新历史高位。10年期美债收益率快速拉升,长端利率随之走高,导致远期自由现金流贴现价值降低,这对高估值的科技股、成长股不利。纳斯达克(13045.3943, -14.25, -0.11%)综合指数在2月12日达到历史高点14096.47点后,多次回调,也引发市场对以纳斯达克为代表的美国科技股泡沫破裂的担心。
但整体来看,美国经济复苏预期走高、风险偏好回升,虽然利率上行对估值端带来负面冲击,但是企业盈利预期得到改善。截至3月26日,道指、标普500分别刷新最高点33072.88点、3974.54点,较年初涨幅达9.4%、7.4%。同时,美联储并不急于收紧货币政策,FRA-OIS、商业票据利率等市场流动性指标也没有明显收紧,10年期TIPS利率仍为负,不必过于担心由于流动性恶化引发股市震荡乃至资产价格泡沫破裂。因此,在升至2%之前,美债利率上行对美股影响不大,美股整体上保持上行态势。
美元指数方面,经济复苏推动美元指数反弹,但反弹幅度和速度受到欧洲复苏限制。年初以来,随着疫苗接种加快和美国经济复苏预期走强,在美债收益率快速上行的同时,美元指数反弹,从1月6日的89.41上升到3月26日的92.73。但同时,欧洲主要经济体如英国和欧元区的制造业处于持续修复状态,疫苗接种进度较快,疫情控制也取得了较好的结果,2月制造业PMI均有所上升,英国报55.1%、欧元区报57.9%(其中德国报60.7%)。在美元指数的一篮子货币构成中,欧元占57.6%、英镑占11.9%,欧洲经济的快速复苏在一定程度上会限制美元指数反弹,导致美元指数反弹相对美债收益率上行较为缓慢。
货币政策方面,虽然美债利率上升带来政策提前收紧预期,但美联储表态无需过度担忧。市场担忧美债利率上升意味着通胀预期走高,会导致货币政策提前收紧。根据美联储公布的对经济增长的预测,2021年从4.2%上调到6.5%,2022年从3.2%到3.3%,2023年从2.4%下调到2.2%,美国经济预计在2021~2022年保持上行,因此今年紧缩货币政策可能性较小。美联储主席鲍威尔、旧金山联储主席戴利、波士顿联储主席罗森格伦等多位官员也公开表示,无需过度担忧通胀风险,预计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操作仍将以恢复就业为导向。
通胀方面,美联储的不作为加剧市场紧缩预期。美联储对经济和通胀预期较为乐观,多次重申对利率上行表示接受,在升至2%之前美联储都不会过多干预。高利率反过来压制风险偏好,并对经济产生压力,进而降低通货膨胀预期。
房地产方面,库存下降叠加美债利率上行导致房贷利率上升,对美国房地产市场造成一定冲击。2020年9月以来,美国房地产销售爆发式增长。一方面,伴随着房地产销售的火热,房屋库存急剧下降,2021年2月库存仅为103万套,相比2020年9月份下降了43万套,对房地产销售造成一定压力。另一方面,美债利率快速上行,也带动房贷利率不断上升。截至3月26日,30年期抵押贷款固定利率已上升至3.17%,较年初上升50BP。
二、对新兴市场的影响
美债收益率上升对新兴经济体打击较大,美国经济复苏、美元走强引发资本回流美国,冲击新兴市场债市和股市,同时,通胀预期攀升导致多国央行被迫加息,延缓经济复苏。
资本流动方面,美债收益率上升、美元指数反弹吸引资本回流美国,对新兴市场造成一定冲击。一是外债偿付压力大、杠杆率高的新兴市场国家暴露尾部风险。2020年疫情暴发以来,新兴经济体大量举债,外债占GDP比重大幅提升。其中,马来西亚和土耳其的外债占GDP比重分别达67%、60%,短期外债占外汇储备比重高达91%、315%,短期偿债压力巨大。随着美债收益率上升、美元走强,土耳其国债遭到抛售,10年期国债单日涨幅创下319BP的历史纪录。资本外流对外债负担重的新兴国家造成冲击。二是高估值的股市面临调整压力。由于疫情期间的全球性宽松政策,菲律宾、巴西、韩国等国家的股市大涨,但近期美债收益率快速拉升,引发资本外流和本币贬值,新兴市场经济遭受打击,这些国家的股市纷纷回调,土耳其股市更是在短短两天内4次熔断。
货币政策方面,新兴经济体被迫加息,对经济复苏造成打击。不同于美国经济复苏预期走高,除中国以外的大多数新兴市场的疫情形势仍然严峻,经济表现较为疲软。然而,受美债利率上升影响,为抗击资本外流和本币贬值引发的通胀,巴西、土耳其、俄罗斯等国家“被迫”加息。货币政策的提前收紧,势必在一定程度上遏制新兴市场国家的经济复苏。
三、对中国市场的影响
由于我国经济复苏、货币政策正常化快于美国,通胀水平目前较为温和,美债收益率上升对我国的影响整体可控。
债市方面,美债收益率上升对我国债市影响有限。一种可能的影响是,因中美利差收窄,导致中债收益率上升,则利空国内债市。但由于我国与美国经济周期、通胀预期和货币政策周期错位,这种可能性不大。
首先,从基本面来看,我国领先于全球经济复苏,实际利率已经先行抬升,以PMI新订单减产成品库存来作为经济动能指标,中国2月为3.5%,相对去年下降,而美国保持上升态势,后续国内利率受经济向好推升的空间相对较小,美债利率上行对我国国内利率上行影响有限。
其次,从通胀情况来看,我国通胀水平大幅提升导致中债收益率上升的风险较低。美国由于大规模财政补贴导致居民收入上涨,消费需求大幅上涨,而产出相对落后,供求缺口导致通胀预期走高。与美国不同,我国补贴主要面对企业,生产较早恢复,不太容易出现需求拉动型通货膨胀。同时,油价和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等对我国CPI影响较小,我国广义流动性收缩,经济动能走弱,叠加猪价的影响,输入型通胀压力不大。
再次,从货币政策来看,我国不太可能通过加息来提高国内利率水平。我国已提前于欧美进行了狭义流动性的收紧,中债利率领先于全球回升。目前中国通胀压力温和,已经正常化的货币政策继续收紧的可能性不大,而中美利差仍高于过去5年平均水平,海外政策收紧对我国的压力有限。
汇率市场方面,由于美元走强,人民币升值压力下降。今年2月以来,人民币在震荡中小幅走弱,美元对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回到年初水平。美元走强并没有导致人民币大幅贬值,主要是因为中国经济复苏领先于全球,货币政策正常化早于美国,中美利差仍在高位,资本流入趋势仍旧较强,这对人民币汇率形成支撑。同时,由于美元指数的一篮子货币构成与人民币盯住的一篮子货币不同,美元指数的缓慢反弹更多是缓解了人民币的升值压力。后续若美国经济复苏强劲,美元反弹幅度加大,我国经济动能相对不足,人民币可能会产生贬值压力,但同时海外复苏有利于我国出口,企业结汇需求对人民币起到一定支撑作用,预计人民币汇率将呈现震荡走势,并存在继续小幅走弱的可能。
股市方面,美债收益率上行引发资本流动、冲击科技股估值,引发国内股市震荡。美国经济复苏叠加中美利差收窄,影响资本流入,3月7日前北向资金连续两周净流出,但3月整体来看,沪深股市北向资金保持净流入状态,成交净买入额达141亿元,外资持股占总股本和流通A股比例分别为2.82%和3.7789%,较上月略有下降。资本净流出对股市产生一定影响,沪深300指数3月震荡下行,3月26日较3月1日降幅达7%。长端利率走高冲击科技股估值,纳斯达克指数震荡,我国创业板指数也随之震荡下行,3月26日较3月1日降幅达8.33%。短期来看,我国股市走势受到美债收益率上升和美股波动短期利空情绪影响。但中长期来看,在“以稳为主”的货币政策导向下,随着我国经济复苏和经济转型,A股市场结构也会更加健康均衡,可以更好地应付负面冲击和挑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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